第一千〇八十章 桃花源 (第1/2页)
三人商议片刻,便有决断。
云天河化作一道赤金的剑虹,韩菱纱也遁入太虚,藏匿在纯阳剑虹内,却是搭了个顺风车。赤金剑虹卷起柳梦璃,穿出屋外,随即轻缓地朝天空飞去,直到远离陈州,他才骤然加速,留下一道雷霆霹雳的震鸣,如流星一般倏忽消失在天际。
剑虹化去云、柳二人的形体,只留精粹神明,柳梦璃得以借机施展心心相通之术,将摄来的一道灵引传给云天河。他借这道气机的感应,能察觉到梦中下咒者厉江流本体所在之地。
远在千里之外的深山峡谷,赤金剑虹在此落下,煊赫的气机惊得百兽齐鸣。相较之下,太阴剑主来去无踪,与云天河是同时现身。
三人落地,正停在一座外道法阵边沿,先前柳梦璃觉察到欧阳小姐体内一股奇异真元,正是由此阵提供。此阵画地为牢,方圆不过三丈,阵路精微细巧,五枚硕大咒珠悬空沉浮,呈五方五灵阵势,勾连天地灵气维系阵法,阻绝野兽虫豸,稳固阵路。阵中空无一人,布阵者本体安置在别处,留下阵法演化一方非假非空的梦境,将魂识藏匿其中。
那欧阳明珠的魂识深陷梦中,受阵法统摄,借魂体之通感,此阵得以在无明处传输真元,此间精微奥妙,却非寻常修士可以识破,故而也无需担心气机牵连招引仇敌。只是柳梦璃窃梦偷识,从那厉江流的魂体上摄来一道灵应,籍由魂魄交感,哪怕此人远遁天涯亦能追索。
厉江流在此布下“同殇”之阵,将自己与欧阳明珠的神魂一齐浸入梦境。依照柳梦璃的说法,此阵效果极为霸道,一旦发动便绝难为外力制止,贸然行事只会阵毁人亡,无怪乎得之同殇为名。如今只有一个法子,便是她再次潜入梦中,挑拨人心,阵法便会出现破绽,若阵外同伴觑准时机,毁去咒珠,或可消解此阵。
布下这等阵势之人,要么是爱极了,要么是恨极了,究竟是爱更多些,还是恨更多些?究竟爱的是自己?到底恨的是谁人?布下阵法的人也是说不明白的。
柳梦璃却能明白,她是一个听客,把人心点点滴滴的弦音都听得清楚明白。
因人有分别心故,喜怒皆不离自性,他人忧乐,本与己无关。人心无常,心声如歌如曲,诸般思念混沌不分,发者生一重造作,听者又生一重造作,如是造作不休,知人知己者从来罕有。
柳梦璃得授谛听法门,乃有通幽冥,辨善恶,思量无碍之神通,此法最紧要的却是得一平等性智,故能远离二执,观染净诸法、自他有情悉皆平等,真正是菩提妙法,也是因那传剑人实为天生释家大圣,方能传法。而今的柳梦璃能知人之所知,思人之所想,二心平等,无有分别,常人的种种烦恼于她都是亲身体会,又因她旁观者清,故能辩说真性,实在是天底下头一号的知音,于世事洞若观火。
柳梦璃入梦后化作人形,见了厉江流便说,“你还不放欧阳明珠离去吗?”
“你是何人?如何来得此地?”厉江流神情惊怒,正待要驱赶,那欧阳明珠却匆匆赶来制止。
“明珠,快些回去。”厉江流再如何惊怒,遇到她时,神情总也是温柔的。
“相公,你在做什么?为什么你要赶走别人?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?”
“又在胡思乱想,你身体欠佳,还是多休息一会儿。”
柳梦璃出声道:“欧阳小姐多年来沉睡梦中,虽然躯体无恙,可魂识出窍过久,元气散逸,又因这阵法压迫心识,篡改记忆,故而会越来越疲惫,直到魂飞魄散。你说你爱她,为什么要让她死得这样悲惨?”
欧阳明珠神情大乱,“厉郎,她说的是真的吗?”
“一派胡言!”
“厉郎,你发誓不对我说谎的。”
厉江流咬着牙不作声,竟果真没有再说谎搪塞。此时梦境里天摇地动,却是云天河毁去了咒珠,梦境无法继续维持下去。
厉江流与欧阳明珠的魂识被梦境排出,落在阵中。此时柳梦璃也已回神,看着被毁去咒珠阵眼,仍旧运作自如的法阵,不由感慨其高明霸道,果真是不死不休,一命同殇。
厉江流咒术被破,咒法反噬致使神魂迷乱,跪伏在地上一时挣扎不起。
欧阳明珠虚幻的魂识显化形体,此女身娇体怯,本是弱柳扶风的人物,哪堪命运捉弄?咒术既破,被藏匿篡改的记忆点滴浮现心头,欧阳明珠看着一旁的厉江流,他抬头怔忪地望着。
“你……你是那一夜,杀死我爹的人!”欧阳明珠跌跌撞撞,魂体飘飞如絮。
“明珠!莫要乱了心神,你我皆是魂识之态,你不明法术,切不可六神涣散,也不可步出阵法!”
柳梦璃在阵外也劝道:“欧阳小姐,此人所言不虚,若你出阵,必难逃身死之厄。”
韩菱纱已别过身去不愿再看。
欧阳明珠茫然四顾,世上苦楚有千百种,有些人能历尽千险面不改色,更多的人只需一次飞来横祸就能被打垮。
“这么多年,一切都是假的,都是……我爹爹死了,不是被山贼杀害的,是你杀的,我娘呢?我沉睡了多久?”
柳梦璃捂着心口,因无分别心,她感受到的酸楚哀愁与欧阳明珠是全然一致的。
欧阳明珠看着阵外霓裳紫衣的女子,“我在梦里见过你,你是谁?”
“我叫柳梦璃,受钟伯之托特来救你,你已经沉睡了九年。至于,你的母亲,在你昏迷后不到半年就积郁成疾,撒手而去了。”
韩菱纱低声叫了一句,“梦璃!你怎么……”
柳梦璃摇摇头,“她已被欺骗太久,现在她不需要更多虚假而美好的梦,只需要现实和真相。”
“明珠!”厉江流又哀切地唤了一声。
“不,你这么敢这样叫我?你是我的杀父仇人,你怎么敢出现在我面前,你怎么敢……你怎么敢说你爱我的?”
云天河挠挠头,他这人粗野惯了,对他人心事并不敏感,当时只是疑惑,柳梦璃知道他心里何等想法,只是对他摇了摇头,示意他闭嘴。
“明珠,我……”
“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发生了什么,为什么我的杀父仇人会变成我的爱人?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。”
厉江流果真解释起原委,他答应欧阳明珠不说谎,到如今也无一事可以隐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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