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一十章:放截 (第1/2页)
光和六年,十一月十二日,朝歌,军府。
突骑的众多将领正围在火盆边,裹着冬衣正闲聊着。
这次泰山军袭击到了河内朝歌就不打算走了。
所以,张冲要布置入城后的工作。
主要工作都在围绕朝歌附近里邑建立根据地。这一套流程泰山军的政工军吏都很熟了,现在已经开始比对朝歌城里的户籍账册来摸查附近的人口。
简单安排了户籍工作后,张冲就向在场军吏着重讲了朝歌的特别情况,那就是匪患。
朝歌原先是没有匪患的。但随着镇东将军驻节于此后,河内到处都是征发民夫转运军需到淇水前线的。
但天寒地冻下,又有几队能熬得住?越来越多的都带着乡里人逃散到了乡野,做了匪。
这还是一部分,后面等到张冲带着突骑雪夜袭朝歌后,驻扎在城外的汉军一哄而散。
除了河内北部地区的,如林虑、荡阴等县的县卒向城内的泰山军投降了,其他的都纷纷溃散回到了家乡。
但还是那句话,他们没有军需又没有冬衣,也只能在附近做了匪徒。再加上河内境内山多林密,正是这些军兵匪寇的藏身之所。
针对这些匪患,张冲并不打算第一时间就去平剿,现在的时机还不成熟,只能先标记,后集中兵力会剿。
除了户籍和治安工作,另一个重要说的就是土地问题。
在入城后,因为要稳住局势,张冲并没有直接剥夺朝歌吏士的土地。但现在,随着城内的平定,张冲决定先行将朝歌吏士们的家宅土地全部收缴。
对其中部分民怨大的,张冲指示其地上的黔首或庸奴站起来去斗那些人。让他们有冤报冤,有仇报仇。他们泰山军就站在这些人后面,给他们撑腰。
但千万不要代替黔首和庸奴的斗争,要让他们自己来,要让他们坚定的和泰山军走在一起。
至于剩下的既不是朝歌的吏士,也没有恶行的乡豪,张冲只令他们做减租,而没有直接收回他们的土地。
这是因为泰山军目前在朝歌地区还是前线的情况,没有足够的军力对所有区域进行深度的改造。只能用这种渐进的方式,一步一个脚印。
同样是这个逻辑,因为军吏数量不足,目前工作也是在几个重要的地区进行。
比如,对朝歌东南方向的牧野地区就做重点工作。
张冲的思路是先在牧野地区做全力突破,集中军吏先在这里征收和分配土地,建立和培养一批和泰山军能一起走的积极黔首,然后以这些人作为扩充,再到周边地区发动工作。
这些积极的黔首,在工作中如果表现优异,可以吸收入泰山军的分田队,不断培养。
每到一地都吸收此地的积极黔首上,是泰山军做惯了的,也没有什么好多说的。
张冲说完这些工作,就开始讲这次最重要的事,也就是淇水南岸的汉军主力的异动。
他让大伙自己先踊跃发言,他要看看现在麾下这些军吏们的谋战水平。
率先说话的是,骑部将许仲,此人一脸络腮胡,不苟言笑,但常有惊人之语。
此时,他率先讲了自己的谋战。
「渠帅,我看河南汉军异动或是其内有变,或是京都有变。」
上首的张冲,颔首点头,示意他继续说。
于是许仲展开讲道:
「渠帅,你还记得在我们离开荥阳地区的时候,身后追兵有哪些吗?除了那张温的河南汉军,还有一大部是豫州各地豪势们的部曲。」
听许仲说起来,其余骑将们才想起这事。
是啊,原先不是还有一部兵
嘛?怎么现在不见踪迹。
许仲是豫州人,作为地方上的豪侠他不缺和本地的世家乡豪们相处的机会,所以也比军中其余人更知道河南豪势们的情况。
于是他大胆揣测道:
「渠帅,这就是我说的敌可能有变。」
他接着道:
「我素知豫州这些豪势,平日自负是天下一等,保境安民还能团结,要他们来河北众志成城,怕是做不到的。」
张冲明白许仲的意思了,他就是说河南那帮豪势们并不想掺和河北这块的战事,所以早早离开了。
张冲点了点头,又疑惑道:
「阿仲,我明白你说的。但这又和汉军南返有什么关系呢?」
许仲解释道:
「渠帅,按道理我们袭击了朝歌,阵斩了汉军统帅张温,那淇水南岸的大军不说回攻我们吧,至少也要按兵不动。但现在呢?直接要往南撤退。这说明,对面显然已经有了新的领军人物。而这领军人物与河南本道的豪势们多半有联系。不然,那些河南豪势们如何能容得下这伙外兵?」
许仲说的有些道理,但在张冲看来还是过于牵强。他没有说话,而是望着边上一沉默的骑将,问道:
「李辅,你说说你的看法。」
李辅也是一部骑将,素称骁勇,此时大将军点他名,他忙起身回复:
「渠帅,这事的情报还是过少了,与其揣度他们退兵原因,不如讨论我们该如何应对。」
这话说的有见地,张冲示意李辅继续。
但这下子李辅不敢多说了,他只对张冲行了一礼道:
「辅是武人,不知庙算为何?也不敢随意揣度。辅只知道,渠帅要我怎么打,辅就怎么打。」
李辅当然不是不知道,而是此人太过谨慎,不敢以谋帅作居。
张冲哑然,知道部下们是有这样的顾虑。
实际上,随着泰山军的势力越来越大,张冲的威势也越来越盛,部下们与其相处中也越来越拘谨。
张冲还是一样,但他也知道,有些事到底已经不一样了。
所以,李辅的拘谨,张冲并没有多做呵斥,而是若有所思。
但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,府外传报,有一汉使入城,已经接到了府外,问渠帅是否要接见。
张冲疑惑,这汉使怎么来了,遂令人将其喊入堂内。
荀攸在一个甲士的带领下,低着头不断在军府的回廊中穿梭。
荀攸偷瞄着军府的几处要地,见都是甲士持戟守卫,不敢多看,只随着带路甲士闷头赶路。
只片刻,荀攸就被带到了一处宽阔的宅邸。
然后那甲兵就回身对荀攸道:
「你在这里不要走动,撞到一些不该撞的,一刀砍了都是等闲。我去禀报渠帅,你这里稍等。」
荀攸知道这甲士是好意,忙对着他弯腰一拜。
这就是荀攸的个性,毫无世家子弟的矜骄和傲慢,有的是务实和知机。
很快,荀攸就被带入了厅堂,在一众如狼似虎的泰山将们的注视下,他终于见到了那位冲天大将军,张冲。
此时这张冲就坐在一个小马扎上,简单披着一件大氅,发髻也是用木荆束着。
荀攸看着张冲年轻的面庞,有些失神。他没想到能卷起如此大势的人物竟然看着不过二十多。
他有些怀疑此人是不是所谓的影侍,但看着这张冲明澈的眼神,荀攸明白,此人的确就是那冲天大将军了。
说实话,荀攸对这个叫张冲的内心是非常复杂的。他的叔公就是死在此人手上,这汉室的天下也是被其
搅乱的。
但荀攸在对泰山军的主张和行事有了更深的了解后,内心却对其和他们的事业有了一些敬重。
这天下因何而乱?.z.
他作为豫州的世家子弟太有发言权了。
在宦官一门贪婪无度,在世家豪势聚敛兼并,更在这天不属汉,使天下阴阳失调。
荀攸内心是渴望有英雄出,能重开这天下,再定纲常秩序。但可惜,真遇到了这样的英雄,荀攸却悲哀的发现,自己等人却是英雄的祭品。
荀攸收敛住心神,对张冲一拜,就自我介绍道:
「外使荀攸,见过冲天大将。」
张冲听了这话,眨了眨眼睛,看着下面这玉树临风的士子,暗道:
「这就是荀攸呀。果然是个人才。」
虽然荀攸是个名臣谋士,但到了张冲这个位置,早就对这些已经免疫了。
所以,张冲很澹然道:
「外使,你我不两立,你今日来我这里,有何事?」
荀攸并没有用什么纵横术来大言哄张冲,而是直接了当说了自己等人的诉求:
「大将军神武,我等战之数次,说句不好听的,依然丧胆。军中将校让我出使,就是恳请大将军放过咱们河南汉军,我等愿意回师河南,再不踏河北一步。」
荀攸这些话,说来已经不是谦虚了,完全就是卑微。
但越是这样,张冲越警惕,毕竟礼下于人,必有猫腻。
于是,张冲想了想,反问了句:
「要是我不放呢?」
即便听到张冲如此明显的恶意,荀攸的脸色都没有变,继续道:
「大将军不放也是应该的。毕竟能将汉室一南一北两大主力尽歼灭在河北,那是何等的功勋。但攸不得不提醒一点大将军,那就是不要为他人做了嫁衣。」
「我汉军虽弱,但犹有甲兵万余,骑军四千。困兽犹斗下,虽敌不过大将军你,但大将军的泰山军不死个相同的人数,怕也是歼灭不了我等。而到那个时候,泰山军实力大损,又如何能在河北立足呢?」
「何不如放我等南下,到时候这大河以北,大将军自为之。」
这下子,张冲不说话了。
堂上众将也眼观鼻,鼻观心,全程保持沉默。于是堂上的氛围直接就凝重了。
半晌,张冲出声:
「尊使风雪来此,也是寒了。一会先到隔壁屋内暖暖,喝杯热酒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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