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九章:争执 (第2/2页)
他抬着头,炯炯看向张冲:
“所以这都是得天下之前,那得天下之后呢?”
张冲笑了一声,莫名道:
“那就等得天下之后再说。”
于是张冲和度满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,二人的争执也成了董昭口中所谓的雷霆大怒。
关于此事的余波是这样的。
对度满新的调任很快出了,将其从泰山地区调入幕府总裁一切政务。此外还有一条决议。
那就是各根据地在主持分田工作中不少人有绝对的贫富观念。觉得谁富一点,家里的余粮多一点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。但现阶段就是要让根据地的黔首们努力生产,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。
此决议一出,再比较一下之前对度满的安排,不少人懂的自然就懂了,知道现在渠帅最看重的是什么了。
张冲作为一军数地之首,已经不能像过去那么恣意了,他除了接见了度满之外,幕府的其他幕僚也就不同的事务来寻求裁定。
到他这个位置,解决问题不是解决这一个问题,而是为一类问题作为定规。
比如这一次正旦,泰山太守蔡邕和郡丞诸葛珪都来了。二人不仅自己来了,还带着各自的一大家都来了。
随着汉室可见的衰败,而泰山军越战越强,各政策都符民心,诸葛珪的态度也越来越松动了,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将自己视为泰山军的一员。
这次诸葛珪带着一家来邺城,就是他对泰山军最大的看好。
这次来,诸葛珪也带着一个案子来的,这也是他和蔡邕分歧比较大的一个案子,所以需要张冲这里裁定。
诸葛珪说赢县有一人叫陆三,之前一直游手好闲,与人为佃。后来泰山军来了,在赢县开始大规模分田。
不仅陆三自己,其父其叔都分得了一份土地。
但是后来这陆三成迷赌博,不仅将自己一份地早早变卖了,甚至还趁着其父病危将老父的土地也一并变卖了。后来陆三的叔叔就斥责陆三不孝,后来陆三失手就将其叔刺死了。
当时主案的是蔡邕。
秉着实事求是的态度,蔡邕在调查完案件,却为失手,按律可恕论。也就是陆三按罪行罚相应的粟就行了。
但当时的郡丞诸葛珪不同意此判。他认为此案凶手致毙胞叔,悖伦灭理,应该从重处理,当以斩立决。
听得诸葛珪此论,张冲默默想到:
“我道原来诸葛亮日后的申韩之术是从哪里来的,原来这是你们诸葛家传统啊。”
他当然知道诸葛珪为何做此判,就是维护亲亲伦伦的宗法制,而宗法制就是地区稳定的核心。
因为古代因为税收征收困难和税源单一,所以很难维持一个大规模的官僚团队。如此很多地方上的事务只能不得不放权。除了一些必要的案件,大多数诉讼都是由地方宗长解决的。
所以,这就相当于某种程度的行政外包。由地方宗长来管理和约束族人,减轻政府管理负担。
而宗族长们能裁断诉讼依靠的就是宗法制。所以维护宗法制就是维护地方稳定。
这时候张冲又为难了。
他在邺城地区除了开展分田,也实行分户。就是因为他知道地方豪强势大的就是这些强宗大族。
不打击这些人,泰山军分田也不过是纸上功夫,地方族长一句话又能给他们收回去。
但张冲又不得不承认,现在的泰山军没办法管理这么一大摊子的局面。说个难听的,现在张冲都不知道自己治下有多少田,有多少丁。
不是没人去做,而是缺乏足够的计吏。
泰山军豪勇之士车载斗量,但要找出能数到一百个数的,怕都找不到一百。不是张冲通过横撞队来培养一些识字会算的。
你信不,前面他们泰山军打多少,后面那些豪族子弟就能靠一二微末的算学登堂入室,继而上下其手巧取豪夺。
所以张冲也只能默许一个现状,那就是他不打算吃出一个胖子来,不指望一招令来,天下就改了摸样。
就像他和度满说的,他将分田分为几个步骤。张冲也将各根据地划分不同级别,区别管理。
现在张冲治下有漳水中游的地区,河济地区、还有泰山地区和鲁中南地区、莱芜谷地,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边角。
按照力量辐射和重要性,漳水、河济和泰山地区是最重要的。前两个地区是都有大军驻扎,可以很好的执行既定政策,而后者是泰山军基本盘,务必要处理好,因为这是军心。
这也是张冲对度满不满的原因,军中多是泰山子弟,度满在泰山地区再分田,必然大大影响军中老弟兄们的士气。
对于这三者,无论是分田还是分户,还是基层管理,张冲都视为重中之重。但对于其他地区,张冲只要维持住局面,能征兵收粮就行。
这不是张冲的绥靖,而是理性考虑后的结果。鲸吞固然豪气,但也能噎死,反而步步蚕食,一步一个脚印,却能直上云天。
所以对于诸葛珪的此判,张冲点头同意了。
就这样,陆三的命运被决定了。
此事结束后,诸葛珪又说了另一事,那就是之前他曾受张冲委托,以泰山郡为对象,整理出一份详细的土地各形式类目,而现在就是他给张冲交结果的时候了。
望着被抬上来的满满一摞书册,张冲感慨诸葛珪果然是能吏,是个能办事的。
然后张冲就让诸葛珪回去休息,他自己则要看这份书册。
而这一看,就是一天一夜。
分田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分田,它实际上是经济结构的改变,而原有的道德和宗法都要依次而改变。也就是上层结构和经济结构不匹配了。但问题是,张冲分了田,但没有足够的理论和执行人员,于是这些问题出来了。
虽然是写的,但我也不希望春秋一笔,就将田土问题当成了顺利自然的。彷佛穿越者只要分田,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。
当然既然是,故事是第一性的。所以这些讨论也只是小部分的,只是让读者明白这是一个系统性问题,而不是浮皮潦草的表面功夫。
我有不少读者都是在校学生,看我这本书固然是有追寻爽,想要一种改变,但也想就一些深度问题做探讨,因为我就是这个年龄过来的,知道如果能帮助他们认识到现实世界的社会,能对社会有一种叫深层面的认识,那我觉得这也算有意义了。
(本章完)